妄执无因,千百面相。
不是什么好人但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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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畅】同归(已修

*全篇。修改完毕。
*年龄差畅>应
*文后碎碎念。

“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否则我映云骞,此生再不踏入映家!”

舟车劳马。
映云骞一向以习武为重,但父亲别有要求,经史子集也少不得令他念个一二。年少特有的冲动轻狂与口不择言的三分悔意在他心头盘绕,连着打马的动作也显得恹恹无力。他背上只负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一些干粮碎银,两三本孔孟,和他使来顺手的单锋剑。
父亲并未为他打点什么,只给他准备了包袱,送他出了家门。一时口快应了弃武从文,在稜山和映鸿雪一番对话又让他坚定了不回家的决心。行到此处又忽然茫茫不知所措,想不出投去哪处才好。
…对了,孔孟。
不如拜入儒门吧。
但儒门的文载龙渊离家天远地远,他就是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继续练武,父亲也不一定寻得到他…或许根本懒得寻他。
一路疾行,连住在驿站的时候都少之又少。饿了就着水啃两口干粮,累了把马栓紧,随便找棵大树就能对付半宿。时间随着行程一天一天的过去,越是临近龙渊,心下就越是生出些难言的寂寞来。
在家里还有家丁,还有父亲,还有同他一起练剑的映鸿雪。双胞胎之间总是有着微妙的默契与情感,即使磕磕碰碰不断,一觉起来又能一同打拳练剑,捕蝶捉蝉。
…哼,映鸿雪。
少年的心又波澜起来。
这次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龙渊纹饰精致的大门就在眼前。穷眼忘去,隐约能见儒生来往,无不缄言敛目,一派谦和平静之相。
这就是儒门啊…
门头的管事打眼见了马,迎出来示意映云骞下马。心高气傲的少年哪里肯理会他,况且龙渊内道宽敞,行马而入也不至于碍人行走,于是马鞭一打,就要进去。
管事侧身欲拦,马蹄子却是不长眼睛的。这马在映家见识得多,一般人摆张臭脸,它是怎样都不买账的。于是蹄子一撂掀了人开,踢踢踏踏便进了大门。
门口动静不小,本来目不斜视的儒生也被吸引了来。一看却是个轻狂的小子,当下便有儒生出言呵斥:“哪里来的小子!真是不知礼数!”
映云骞看也不看他,径自行入龙渊。他兜兜转转一阵,在一长阶之下停了下来。
刚勒了马绳,正当开口,映云骞又犹豫了。
他以后得了名头,再让人一口一个“映云骞”的唤,总是要让映家人听到的。可他对映鸿雪许的是顶峰之言,万万不能在未临顶峰之时让她知晓。
于是少年有了计较,昂首朗声道:“一介浪子应无骞,特来儒门拜会!”
身后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他这般不得开化的人,也想入我儒门?”
“哼,不知礼数!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样教养的!”
诸如此类。
映云骞——应无骞也懒得理他们,抬着头紧紧盯住长阶的尽头。
却是足足两刻之后,才得闻一清严嗓音——
“何人喧哗。”
应无骞一动不动,提声再道:“浪子应无骞,特来儒门拜会!”
又过了一会儿,绣金盘银的鞋面踏在了最顶的台阶之上。
来人片刻便至他身前。
那人一头质地软和的黑色长发,用繁复的金饰束起,细碎的流苏垂于鬓后与飞肩,在日晖下泛着刺眼的光芒。长长的白色羽绒从冠顶垂下,领口肩袖也缀满了羽绒。他一身白衣,一只手横端在胸口稍下,另一只手负于身后,繁复的金绣迤逦了整个宽大的袖口,随风微动。
他缓慢地踏下了台阶,最终在离应无骞还有五六阶的地方停下。
应无骞这才看清他面色苍白似有病色,脊背却直挺如松。华贵的金饰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举手投足间自成一派雍容。
从他现身开始,儒生们便都噤了声,僵着背脊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他转了头,冷冷地掷下一句话。
“方才出言不逊的,回去抄两遍《礼记》,十日内交吾。”
儒生们喏喏地应了,竟是无一人敢驳。那人才再转眼来看应无骞,眼睛慵倦地一抬,应无骞顿时觉得一阵大力压身,不得不低下头去。
“至于你,下马。”
一股子倔强没由来地涌上心头,应无骞僵着脖子抬起头去看人,却在下一刻被直接掀飞。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站立着落在地上,而后两步踏上了台阶,昂着头凑到那人面前。
这时他才发现,这人的眼睛竟是浓浓的血红色,像是映鸿雪曾佩的上好血玉,凌厉含杀。
陆续有长辈从长阶上面的屋子里出了来,一个个站在了他周围。品评的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扫过,而后交头接耳地得出了什么结论。
应无骞后来问过他,天门执命笑了笑,回答他:可造之材。
后话按下不表,现在这会儿的应无骞只能看着他们嘀嘀咕咕。他深知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这个人,无力得像是等待审判的罪犯。
最后有一个老头儿把他领走了。
那人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
他提步之前忽然回过头去,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清严的声线低了下来。
“流风,畅遗音。”
-
应无骞就这样在儒门安顿了下来。
他跟着许多儒生一同进学,剑是收锋的更利,年少轻狂的滋味他也已经体会足够。他纵然不算天之骄子,然而性格使然,与映鸿雪的顶峰之诺也时时环绕心头。这些东西就像漂浮在海中的断木,无法忽视且不甚和谐,又偏偏能在人即将溺亡时成为救命稻草,让人不知该是摆脱还是不该。
人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是不知日月的。应无骞没有特意去计算时间,他偶然从四书五经中抬起头的时候,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见畅遗音了。
思绪突然就有些不可收拾。
无关乎想念,也没有感情。
只不过因为初见的流风雍容不似儒生的模样令他心生好奇,在脑海里给他留下了一艘小小的独木舟而已。
他很快就把这抹流风抛之脑后,重新埋头于书卷之中。
窗边有槐花或是桂花的瓣儿打着转飘落,悄悄落进白瓷的笔洗,在毛笔点进水的时候,轻轻吻上狼毫的锋尖。
然而他第二天就见到了流风。
离第一次大概有三个月。
他拿着两个竹简气势汹汹地从走廊上踏过去,衣袂和发上的绒都飞舞得虎虎生风。应无骞转头的时候只看见那一头摇曳的长发,像带着风一样起起伏伏地掠过投下的树荫。
应无骞还抱着厚厚的线装书,他想,似乎与当初不太一样了。

“君子不与人兴口舌之争——”
“恕吾直言,先生的看法未免过于片面,牛都懂得吃地里的草要低头,难道先生以为圣贤不懂吗?”
君子不与人兴口舌之争,这是夫子说的。
儒生们似乎都很信奉这句话,闭口缄言的极多。即使有了什么争执,你来我往依旧文质彬彬,温和得像是友人间的闲聊。
但流风就不这样,应无骞三番五次看到他与人干嘴架。莫说是讲话不太好听,含沙射影对呛如流,引经据典来指桑骂槐,天下儒生估计也只此一家。
他下早课时恰巧碰到流风,却是他刚与夫子争执结束的时候。流风站在门口的槐树下看他,临着一地熙熙攘攘的槐花。
他经过流风身前,竟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转念一想此人说不定就是嘴毒派儒生的鼻祖,又自顾自地豁然开朗起来。
他去向流风打了招呼:“执命。”
流风是手握君子诰命的天门执命,这是他从其他儒生口中听说的。
流风仍然是那般端庄的站姿,他偏头看了应无骞一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后流风问他:“如何称呼?”
“应无骞。苟外物以能惑,亦在应而无骞。”应无骞答道。
流风似乎叹了一口气,“记住。儒风玉质,不可或忘。”
言罢便转身离开。
应无骞愣了愣,恍然他是在说争论一事。方才模样确实有些轻狂,但…
——的确从未见流风恼羞成怒的模样。
他把这句话嚼了两遍,忽然觉得自己被教训了。

之后他开始常见流风了。
流风的学识很渊博,应无骞有所问时常常跑去找他。望维蒿居的门前土几乎被应无骞踩平,终于有一天顽强地长出了杂草来控诉他的无道。
他敢于且善于辩论,流风同样如此。只不过时间久了,流风坦言他的学识已不足以应对应无骞,并建议他去某个地方,也许会有更上一层的发现。
“你非是池中物,”畅遗音说,“龙困浅滩虽无法遮掩它本身之光华,但只有到了天上,才能畅快地舒展开来,自如翱翔。”
几年的时光已经将他磨平,即使面对多么难听的污言秽语也能够波澜不惊。流风出言的时候他几乎感到了一丝难过,却又问不出什么,不知该为流风的坦诚欣喜还是该为从此失去的相处暂悼。
“我会回来找你的,”他说,“畅遗音。”
畅遗音坐在他对面,伸手轻轻地拢了拢外套。

后来他仿佛真的再也没见过畅遗音。
有时走廊的转角会飘过极其眼熟的羽绒,荡荡摇摇像是某人软和的发。
大概过了很久,应无骞也不记得多久。
他在儒门有所职位的时候,在谁也记不清楚的某一天,在他的砚下看到了一纸素笺。他打开来看,笔迹是如风的行楷,没有署名,只有一首柳三变的词。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觉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陌、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他再回望维蒿居,已经过了一段长达足以令人感慨物是人非的时间了。
但十分奇妙的是,他并未觉得与畅遗音别离很久。也许是无处不在的流风使他时时刻刻都与眼前人同在,又也许是这人从始至终都在他身后注视着他,从未离开过。
“畅遗音。”于是他说,“来吾麾下如何?”
方时话中之人正埋头研究一晦涩史书,抬眼看他时分外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应无骞八方不动,由着他有些失礼的目光游移了一番。畅遗音看他珊瑚玛瑙束发,璎珞珠玉作饰,混着孔雀绿的黑色发丝里夹杂了显眼的白,目光最终与指尖一起缓垂下去,捏皱了卷边泛黄的纸页。
最后他应了。
那双总是沉如静水的血红色眼睛被眼睫盖住,遮掩了欲说还休的暖光。
凉夜像寒冬里默默蜿蜒的流水,从屋角渗进窗格。它们轻软地覆在那些还未及触摸的文字上,抽去了仅存的温度。
从此他跟随应无骞,看他从渊底之蛟翻腾成云上之龙。权势作笔,成行如画,曾经轻狂的少年磨砺成剑,在铜鞘的起落间寒光隐现。
稚嫩的声音渐渐淹没进之乎者也,锦袍加身盖住了从不离身的单锋剑。从前的飞扬云骞全数托进一首思归赋,最后仅存于众人眼光里的,唯有儒主应无骞。
清正严明,不怒而威。
“畅遗音,执命是执何人之命?”
“执君子之命。”
“言下之意,连吾之命也执于你手?”
“不敢。正御若有意,畅遗音交还君子诰命未尝不可。”
他在外从来都沉稳雍容,应无骞却莫名地开始想念望维蒿居里那个木簪束发简袍素袖的流风,即使已经从仰视变作了俯视。掺白的黑发柔和地垂在颈边,下巴矜持的弧度却像折页一样锋利,与他之口舌相得益彰地令人不敢冒犯。
应无骞笑了笑,说,罢了。
他想起几百年前,初入儒门的时候,也用同样的姿势与畅遗音对视过。
彼时与此时在眼前恍然地交错,他看着畅遗音,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出一星半点岁月的痕迹。
无果。
儒主的心思深沉如什么朝代的帝王,几百年宠辱不惊的天门执命也不禁生出了伴虎的错觉。
但他不会表明,将话中机锋转向了所有应无骞的敌人,又似乎为了反衬应无骞的话术,主从唱和间颇是令人怄气。
应无骞看着眼前人身后摇曳的长发与羽绒,有一瞬间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到死为止。
他越走越快,直到走在了畅遗音的前面。他从来不顾忌背后如何,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从者脉脉专注的目光,真切的敬仰像流水一样,无声无息地在他眼底流淌。
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几百年的人生,兄姐占了几十年。剩下的几百年,文解字,付清商,远沧溟,叹希奇,墨倾池,四教,万堺,也许还有疏楼龙宿,除此之外,在此之后,全都是畅遗音。
无论以什么身份,什么角度,这个人都是他的天门执命,从未变过,从始至终,从一而终。
他回头的次数越发的少,却未曾失去那道执着的目光。也许是他走的太快,或许太远,终于在千百次后的一次,他回过头去,空无一人。
——他失去了那道目光,他想,也许之后的日子会比现在要难熬一些。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了。
应无骞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手心仿佛落进了什么东西,轻轻软软地在他指间飘动着,像羽绒一样。

-
结束了。
其实还是没很表达出我心里的感觉Orz
称呼从流风到畅遗音其实有一个应无骞心理的转折不过我似乎没处理好orz只好直白的说出来了(。
其实两个人是不对等的,无论是不是cp向,他们都不可能放在一个对等的地位来思量。也许正是这种不对等构造了两人之间的最大公约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动约分,才能有这样和谐的相处模式。
也许畅遗音是下意识的去给予应无骞,从忠诚到感情。应无骞坦然受之,并不太放在心上。一开始就已经把大量的接受形成习惯,就好像本来每天进账一百万,突然有一天开始进账一百零二万,本来接受的就多,更多一点也是一样的。
一个人拥有的多了就会选择性地忽视拥有而去追求更多未拥有的,知足常乐一般来说都是扯淡。
不是门当户对,而是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嵌合。一个酶要有相应的底物才能反应,酶嵌入底物就像钥匙插进锁孔,只有契合的钥匙才打得开这把锁。
是一种习惯,没什么死去活来相爱相杀轰轰烈烈。只是让他在每一次回头,都有一个可以凝眸的地方。
应畅观大概这样,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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